昨天遇到了一位病人——一位78岁的中国老太太。她过马路时不慎被车撞飞,所幸只是两处骨折,算是不幸中的万幸。老太太不懂英文,看到我胸前戴着一个指头大小的装置,好奇地问: “这是什么?”我愣了一下,突然意识到,自己用了近十年的东西,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翻译。
它叫Vocera,只要按一下,就能直接呼叫医院里的任何工作人员。如果不确定对方是否方便说话,也可以查询他们的位置——Vocera会告诉我某某正在几楼哪个房间,或者在食堂,甚至……在厕所。佩戴这个小小的装置,确实极大地方便了我们的工作,却也让我们彻底失去了自由。所以,我笑着对老太太说: “这是我的狗链子。”
如果领导有好奇心,她可以随时在医院网上查看我的vocera记录, 就知道我看了几个病人,在每个房间逗留了几分钟,是否在食堂多休息了一下, 和哪些人交流过等等。科技的进步给我们带来了无数便利,也让我们生活在无处不在的便利“枷锁”中。
很多年前在医院用BB机的时候,我中午还偷跑回家和不远万里来探望我的老父亲聚一下吃个饭。 有人呼我,我还可以过几分钟回复,不需要马上被察觉“失踪”。 多年后我仍然记得当时偷跑回家的窃喜。
若干年前来留学的时候,我只能托运两个皮箱,但是我把大学期间所有的信件和日记都带上了。 我在极度思乡的困境中拿出来读一下,就觉得得到了某种安慰,或是有了某种信念和存在的意义。 现在我那些信件被束之高阁,我只要在手机上点开YouTube, 每天都有陌生人来给我”醍醐灌顶”,以至于我已经变得有些麻木不仁。
当年我在最贫穷和最忙碌的时候生下了孩子,不得不在他三个月的时候送他上飞机回国,那时候的西北航空要转机若干次才能回到武汉奶奶家。我没有微信 没有电话,没有身份, 在飞机起飞的瞬间我晕倒在了机场。 我给好朋友发email表达我跌入谷底的无奈, 那些email被我至今完整的保留。 那些似乎过时的文字记录了思想,承载了回忆。
如今我有无数app,可以随时随地的慰问老爸,不再需要等待漫长的邮寄信件,但是曾经那么聪明的老爸如今经常对我说:“长江飞龙了,川普女儿嫁给了北大的学生,等等” 由于网络骗术的飞速进步,老爸已经没有辨识的能力了。我们也逐渐失去了真正的交流。回头看,那漫长的等待和打开邮箱的惊喜如今已经成为一个时代的封印。
一个流量即是一切的年代,新闻工作者不再播报新闻,需要充斥东邪西毒的八卦,总统需要语不惊人誓不休,当一切都成为一种商业运营,生与死所带来的悲喜已经悄然转换成了统计学的筹码。 大S的离去可以让某些人瞬间敛财,某些人瞬间封号。 加沙长期轰炸的瓦砾中让川普看到了房地产开发的契机。
时光飞逝,我仍然记得在疫情的汹涌所带来的迷茫中,意外收获同学30多年前的日记所带给我的感动与惊喜。在不确定之中看到了某种意义和人性中时刻闪烁着的光辉。
八十年代的中国处在巨大的变革中,我们看到了希望并满怀热情,同时刚刚进入青春期的我意外的失去了母亲,那些巨变所带来的喜悦与之后的灾难性剧痛影响了我整个人生,我的价值观,婚姻观等等….. 那些悲与喜或许就是生存的意义,是迷茫时回望所看到的光与力量。
现在世界又处在某种变革中,特别是美国的今天。在跌宕起伏的历史大潮中,作为尘埃的我们只能随风起舞,在一个知天命的年龄我们甚至做不了个参与者或是承受着,或许只是个旁观者。 从佛教的观点看一切不过是因缘和合 如梦幻泡影,缘起时起,缘尽还无…….
流年不堪细数,开到荼蘼花事了。愿我们珍惜每一次的跋山涉水或是不经意间的重逢,每一次擦肩而过的思想与灵魂的触碰。
“一生要走多远的路程
经过多少年 才能走到终点
梦想需要多久的时间
才能慢慢实现
不管有多么疲倦
潮来潮往世界多变迁
迎接光辉岁月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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